船舱内光线渐渐暗淡下来,暮色如同被水打湿的浓墨,悄然渗透进来。西门庆沉着脸,动作麻利地从墙边提起一盏崭新的桐油风灯,拨亮灯芯。

    光亮首先映亮了鲁智深如同铁铸般的侧脸,跳跃不定的灯影在他脸上投下凌乱的光块,如同他内心无法平息的滔天巨浪。

    船外,绣江河水似乎也感受着舱内凝重的气氛,只有“哗哗……哗哗……”的细碎水声一遍又一遍执着地拍打着船舷板壁。

    沉沉夜色中,张顺终于回来了,还带回了一个惊人的消息。

    “哥哥,我使了大把银钱,这才从流觞院杂役那里打听到确切消息!”张顺抹了一把额角的汗珠说道。

    原来,九纹龙史进居然是在流觞院被官府捕快擒获的。

    这事还得从“墨街花魁”大赛说起。

    那一日,李瑞兰虽得到了“墨街花魁”的名号,但她和老鸨也深知得罪了高衙内。

    这等顶级衙内岂是她们这等风尘中人敢得罪的?她与老鸨一商量,两人索性寻个机会灌醉了史进向府衙告发,不但迎合了高衙内,而且还能白得五百贯赏钱。

    听闻史进乃是二龙山大贼,府衙哪里敢不重视?当下派了数十名捕快直奔流觞院,在李瑞兰房中,抓鸡一般,将烂醉如泥的史进五花大绑……

    “李瑞兰?这千刀万剐的贱婢,还有满口蜜糖腹藏毒钩的腌臜虔婆——!就为了贪那几贯臭钱!就敢出卖洒家的好兄弟?入她娘啊……!”鲁智深暴怒喝道。

    坐在对面的武松,斩钉截铁地向鲁智深喝道:“大哥!史进既是你过命兄弟,便也是我武二心中认下的兄弟!这口腌臜气,如何咽得下去?事不宜迟,咱们这就杀回墨街流觞院,先结果了那无情无义的贱人李瑞兰,再拧下那老鸨的头,取回点血债利息再说!”

    “大善!”鲁智深眼中凶光爆盛,一把抓过禅杖,从条凳上霍然站起!

    “不可——!”

    几乎是同一瞬间,西门庆的身影如同鬼魅般闪出,死死从后面环抱住了鲁智深如同山岩般的腰身!

    “大哥——!此非意气用事之时!”他喘息着,声音急促而清晰,每个字都像淬火的钢珠砸出:“杀那两个蛇蝎妇人,固然如捏死两只臭虫!可痛快之后呢?府城闹出人命,她二人又刚刚领了赏银,官府定会认为史大郎有同伙在府城蛰伏,万一一不做二不休,先杀了史大郎,那怎么办?大哥你岂不是要悔恨终身?”

    张顺也在一旁拦住武松,叫道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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