衙内闻言,浑身上下如同泡在温泉水里,骨头似乎真的轻得没有二两重,更是意气风发。

    书案早已备好,一张裁好尺寸的整张洒金宣纸平铺其上,墨已磨好,浓黑发亮,一支上好的紫貂毫笔搁在砚山之上。

    高衙内大喇喇地站定在书案前,斜睨着四周,目光扫过下方无数双眼睛,自我感觉好得无与伦比。

    “写些什么?”旁边有人恰到好处地起哄高喊了一句。

    “对对!亚元郎!写几句应景的诗词吧!”

    “不如就写‘春风得意马蹄疾,一日看尽长安花’!应景!吉利!”又有人高声提议,声音里夹杂着不易察觉的窃笑和浓浓的戏谑意味。

    众人立时附和,笑声此起彼伏。

    高衙内听得飘飘然,也不思索文意是否贴切,只觉得“春风得意马蹄疾”听起来很是威风八面,立刻豪气干云地一挥肥硕的手臂,应道:“好!就写这句,我写上半句,都看好了!”

    他憋了一口气,憋得一张脸通红,运足了膀子力气,将那紫貂毫蘸得几乎滴墨,然后如同使唤一把笨重砍刀,对着那柔软的金宣纸,猛地劈了下去!

    笔锋落纸的刹那,仿佛有一股无形的魔力降临。

    全场,刹那间陷入一片诡异的、死水般的寂静。

    连刚才还在起哄喧哗的秀才们也仿佛被扼住了喉咙,呼吸和心跳都停滞了。所有目光,都死死聚焦在那蘸满浓墨的笔尖与金灿灿纸面相接之处。

    那……那根本就不能称之为“书写”!那落下的痕迹仿佛是——

    一滩黏稠、沉重、挣扎翻滚的烂泥被强行糊在了精美的金箔上!

    那笔痕,扭曲、痉挛、歪斜得如同得了羊癫疯的蚯蚓在泥地上痛苦地犁过!

    “春”字的结构完全崩塌,三横一竖扭作一团,像一个醉汉倒栽葱插在烂泥塘里;

    “风”字勉强能认出框架,内部却纠结着几个巨大的墨疙瘩;

    到了“蹄”字,那最后一笔长勾,本应是纵逸飞扬的神来之笔,却在高衙内蛮力的拖拽下,像一根被踩断的肠子,先是猛地拉出一道弯曲痉挛的长痕,末端又突然失控般斜刺里劈叉而出!

    整幅字瘫软在纸上,没有一丝一毫筋骨支撑,如同一堆被不懂事的顽童随意摔打踩踏过的、浸透了污水的泥团!墨汁淋漓,字迹臃肿歪扭,笔画间粘滞堆叠,散发着一种浓烈的污秽和粗鄙气息。

    这惨不忍睹的景象带来的死寂,持续了整整三息!

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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