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算起账来:“这位小哥莫嫌俺黑心。您看这四两银子呀——官家孝敬一两,运河衙门那帮爷一两,匀出五钱打点沿途那些‘鬼差’的嘴,免得他们寻咱的晦气!剩下咱们这三十个卖力气的苦哈哈,分那一两五钱,您算算一人到手的能有多少?也就……啧,够换几个糙面馍馍,塞塞肚子罢了!”

    这么一算,真是算得清清楚楚,道得明明白白,四两银子剥皮剔骨,被榨干了每一滴油水!

    合着四两银子,经过层层盘剥,真正落到三十条汉子拼死拼活干整整一夜,冒着巨大风险拉纤卖命的钱,平均下来每人手里能握住的铜板,也就只够买几个最粗劣的黑面馍馍,勉强糊口不死!

    张顺听得火冒三丈,只觉得一股邪气直冲天灵盖!他这火爆脾气哪里还能忍?

    口中“嘿”了一声,撸起湿袖子露出结实的胳膊,迈步就要上前揪住那把头的领子跟他“理论理论”!

    一只大手却按住了他的肩膀。

    西门庆目光沉沉地扫过岸边那群衣衫褴褛的纤夫,又掠过把头那副看似无奈实则贪婪的嘴脸,最后缓缓摇了摇头,发出一声几乎不可闻的沉重叹息。

    他的声音低沉而疲惫,带着一种洞悉世情百态的无奈与愤怒:“苛捐杂税,贪官污吏,层层盘剥,如同附骨之蛆,敲髓吸脑!这官道的根子上早就烂透发臭了,剥了一层下面还是蛆虫!走到哪里不是这样?吵破了喉咙,撕破了脸皮,又有何用?徒然浪费口舌气力。”

    忍痛!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!

    西门庆示意,张顺咬着牙,将四两沉甸甸的雪花银硬塞给把头。

    那把头掂了掂分量,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。他把银子揣进怀中内袋,随即拿起颈间悬挂的铜哨子,腮帮子高高鼓起——

    “瞿——!”

    一声尖锐凄厉的哨音猛地撕裂凝滞的空气!哨声回荡在拥挤喧嚣的河口,瞬间压过了嘈杂的人声水响!

    岸上,那三十个早已麻木不堪的纤夫闻声,如同被皮鞭狠狠抽打了一下。

    纤夫们几乎是条件反射般,喉中发出压抑的闷哼,齐刷刷地弓起布满擦伤和被麻绳勒出深深血痕的酱紫色精瘦脊梁骨!

    有纤夫登上双桅大船,穿绳抛下,系好绳结,向船下一众纤夫大喊:“得了,弟兄们拉起来!”

    纤夫们动了,背着粗大的纤绳,人人脖子上青筋直冒,一步步迈步向前。

    打头的老纤夫带头唱起纤歌来:

    嘿——哟嗬!脚蹬石头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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