”一声落在甲板上。

    河水顺着他的粗布短打流淌下来,迅速在甲板上洇湿一片。他却脸色古怪,像是发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。

    “押司,”张顺呼出一口浊气,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,声音带着一丝不解,“沉船仓里里外外俺都钻进去瞧了,确实鬼影子也没一个了,只是船底的大洞是从内至外凿开的,而且……”

    他欲言又止,眼神中闪烁着疑惑的光芒,随即张开了紧紧攥住的右手。

    张开的手掌心里,一粒粒颗粒分明之物却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目光——那绝非饱满晶亮的新米,而是一把颜色黄褐发暗,带着霉点的陈米!

    “霉变的陈粮!”武松的声线陡然拔高,锐如鹰隼的双眸瞬间迸射出震惊与怒意,“这可是运往京城、供给千万人口腹的漕粮!竟敢用这等发霉腐朽的陈粮抵充?还有,这大晴的天,河上无风无浪,粮船凭空自行沉没?这……这他娘唱的到底是哪一出戏?”

    陈粮、自沉、弃船逃亡……一连串不合常理的现象,似乎怎么也说不通

    这绝非巧合!这霉变的陈粮,是有人以次充好、中饱私囊后被抓住把柄,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沉船销赃?还是另有所图,借此挑动更深的波澜?

    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沉重的压抑,西门庆挥了挥手,他也想不明白。

    想不明白,那就暂且不想。

    大船继续沿着浑黄的汶水,艰难地向前行去。

    接连几日船只缓行,两岸青山如黛,在夏末秋初的薄雾中连绵起伏。

    站在微微摇晃的船头,江风带着湿润的土腥气迎面扑来,西门庆的身影笔挺如孤松,目光却失去了焦点,

    心弦莫名地一颤,一股巨大的恍惚感瞬间将他攫住!

    不知为何,前世那刻骨铭心的面容,带着无限的思念和深深的眷恋,毫无征兆地冲破尘封的记忆洪闸,席卷上了他的心头。

    银荷……那张温婉秀美、总带着点药草清气的脸孔,清晰地浮现在眼前。离别时的眼神,是那般的不舍与担忧。

    还有囡囡……他唯一的掌上明珠,那个像小粉团子般咿呀学语的女儿,睡觉时总是紧紧搂着那只掉了一只耳朵、露出里面棉絮的旧布兔子……那兔子是他亲手缝的,虽然歪歪扭扭,却是女儿最宝贝的物件。

    千年时空!这四个字此刻重如泰山,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。

    命运这双翻云覆雨手,以一种荒诞而残酷的方式,将他撕裂后狠狠掷向这截然不同的世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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